追求高度的花
追求高度的花
文/赵克红
晨起散步，在步道旁绿化带的冬青树上面，有几朵牵牛花正悄然盛开着。初升的太阳,照在牵牛花的身上显得格外鲜艳,它带给我的视觉冲击力，超过了街道上任何奇异的花卉。我急忙走过去仔细观赏，一种久违的亲切感涌上心头。我的眼前，浮现出童年快乐的时光。
洛河南岸的安乐镇赵村是我成长的摇篮,村子四周是一望无际的田野，那金色的麦浪、红色的高粱、绿色的玉米秆上吐着红缨的玉米穗，丰富了我儿时的想象。不同种类的庄稼随着季节的变幻轮番登场，田野像一幅静美与动感交织的油画，铺展在一望无垠的大地上。
在家乡的小溪边、田埂上、草垛旁;常能看到牵牛花的身影。那一朵朵、一片片，或红或紫或粉或白的牵牛花，像一只只高扬着的小喇叭，为田野增添了亮丽的色彩。它时而迎风摇曳，演绎着一曲无声的和弦;时而静静伫立，像是在思索着什么;时而又用最灿烂的微笑，表达着对农民们丰收的喜悦。
当春天来临，许许多多的花儿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和狂热，急切地表达对春天的热爱，千方百计地展示着自己的美艳，而牵牛花却不去追赶那个时尚，它觉得春天太过喧闹。因此，它选择在夏、秋季节里一展笑颜。牵牛花体态轻盈,鲜艳夺目,因花冠呈喇叭形,家乡的人们又称它为喇叭花。
暑假期间，我常与小伙伴们去田野玩耍，那时，人们的物质生活还很贫乏，能见到的花儿实在很少，田野里，那粉红色、宝石蓝色、紫红色还有淡红色的牵牛花，不仅装点了大地，还让乡亲们欣赏到了美。人们到田地里耕作，一朵朵娇艳的花儿，常常会映入眼帘。记得暑期的一个上午，我与几个小伙伴来到村西边的麦垛旁玩游戏，在这里，农民们为了颗粒归仓，曾经不分昼夜地忙碌过。现如今，庄稼早已颗粒归仓，农民们也安享着丰收后的清闲。这里没有了喧嚣与忙碌,显得分外静谧。
在小山一样高的秸垛边，我猛然发现了一大片盛开的牵牛花，它惊艳了我的眼眸，让我忍不住喊出声来。小伙伴们闻讯一下围拢过来，纷纷发出由衷的赞美。牵牛花谦卑低调，它开在无人知晓的寂静的旷野，美艳而又朴素，仿佛特意为我们而盛开!牵牛花简单而不奢华，美丽而不张扬，含着一丝丝娇羞，散发着淡淡的幽香，在这人迹罕至的秸垛旁，它尽情绽放，让我从心中对它生发出一种敬意。
同样让人难忘的，还有盛开在生产队菜园篱笆上的牵牛花。起初，牵牛花盛开的并不多，像是一种点缀，随着夏、秋季的到来，牵牛花在篱笆上越开越繁盛。它纤纤的细藤肆无忌惮地生长着，几乎爬满了整个篱笆，这里成了牵牛花展示美的一个平台。原本毫无生机的篱笆，被牵牛花装点得五颜六色、绚丽缤纷，宛若花的海洋。牵牛花充满生命的气息，它“朝开夜合”，和农民们“日出而作，日落而息”的作息十分吻合。每当乡亲们出工时路过这里，都会忍不住打量几眼，说上几句夸赞的话。这一朵朵盛开的牵牛花，引得蜜蜂、蝴蝶翩翩起舞。那盛开的花，充满生机与活力，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。
牵牛花有着极强的生命力，它对生长的环境从不挑剔，或匍匐于杂草丛生的地面，或攀援依附于灌木之上，那细细的茎蔓，时而弯曲、时而高高地伸向空中，不断寻找着新的希冀。它不因自己的孱弱而卑微，也不因渺小而自惭形秽，更不因生长在荒郊野外而感觉低人一等。不论在何处，只要有可供攀援的路径，它就会努力向上，把遮挡自己的杂草、枯藤、树枝抛到身后。为了打量这个世界，也为了沐浴第一缕阳光、呼吸到更加新鲜的空气，它的藤蔓不断地往上伸展，它向着蓝天和白云微笑，用对大地炙热的爱，报答大自然的馈赠。
牵牛花是一种有追求有梦想的花，它深谙“一日之计在于晨”的古训,当许多人还在贪恋美梦时，它却用晨露擦亮惺忪的眼睛，迎着第一缕阳光，笑盈盈地给早起耕种的人们送去惊喜。而当夜幕降临，盛开的牵牛花才会伴随着最后一抹晚霞歇息。经过一夜休憩，它啜饮甘醇的晨露，以新的姿态重新迎着霞光，绽放迷人的芳华，向勤劳的人们表达着深深的敬意。牵牛花乐观、热情、奔放，它不媚俗，也不世故，更不甘平庸。它在属于自己的时光里，展示着最美的自己，呈现给季节别样的精彩，不达到一定的高度，它便拒绝绽放。
作者赵克红：国家一级作家，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、河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，中国铁路作家协会副主席，郑州铁路局作协主席，洛阳市作协名誉主席，香港文艺杂志社顾问。其作品在人民文学、诗刊、中国作家、人民日报、法治日报-法制与新闻网、解放军报、文艺报等数百余家报刊网站及公众号发表，作品多次被收入各种选本，及多省、市语文考试试卷。著有诗集、散文集、中短篇小说集、评论集等十余部。获第八届全国铁路文学奖、第八届冰心散文奖、第四届中国长诗奖最佳成就奖、第三届奔流文学奖诗歌奖、中国诗歌春晚2020年度十佳诗人、第六届中国 《大河诗歌》双年度诗歌奖、2023年中国散文年会十佳散文奖等。
